期待我们有缘再聚。

【瓶邪】剪发的闲话

  村里新开了个发廊,老板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大妹子,刚回乡,姓田。田家我知道,整个村腌的白萝卜都是甜的,他家腌的像是每块都裹了一层盐。

  一盏茶的功夫,胖子就把田老板有没有相好、喜欢什么样的男人给唠出来了。

  我看田老板确实有胸有腰,眼里有股媚态,但不怎么主动。我在做生意的时候和这样的女人接触过,她们很能化势利为动力,知道怎么吊你胃口。但做生意毕竟不是谈感情,欲擒故纵的效果究竟有没有舌灿莲花的推销方式好,就仁者见仁了。

  胖子往空无一人的发廊里张望,问道:“怎么一个小妹也没有?你这发廊不正宗啊!”

  大概胖子的笑容太猥琐,太容易让人想歪,田老板翻脸就一耳光抡过去了。

  我转头看了看闷油瓶,我和他站在树下等胖子扯完淡,此刻他并没有特别的反应。田老板不愧是在城里混过的,骂起人来不像村里大妈一样泼妇,但也铿锵有力富有逻辑。当然肯定比不上胖子。我在内心挣扎一番过后,还是上前拦住要和她理论的胖子,她看到我们竟然是一伙儿的,对我的目光也不友善起来。我露出真诚的笑容:“对不住啊!王老板虽然口无遮拦不懂礼貌,但其实人不错。这样,你这儿办卡么?我们一人一张。”

  我小声对胖子说:“还嫌我们和村子里关系不够差?等下惹人来围观了,直接按性骚扰把你给扭送进派出所了!”

  田老板新开张,虽有不悦,但也没必要和钱过不去,一人给我们充了张卡。我这张脸还是好用。胖子嘀咕道:“妈的剪头洗发就要25块,资本主义的腐朽气息竟然都散播到这里来了!”

  田老板警告我们:“只能本人用啊,我记得你们三个长什么样。”她给了胖子无数白眼,看了一眼闷油瓶就放弃了,目光不断往我身上打量,很是意犹未尽。诧异乡下竟多了这么俊的小伙。

  我问:“我们小哥不做发型,他的卡家属能用不?”

  “出具证明。”这婆娘真抠门,谁他娘的洗头带户口本。我耸耸肩,闷油瓶把目光盯住我,点了下下巴。

  “我的。”他淡淡开口,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,“不需要证明。”

  我和闷油瓶互相看着。胖子给闷油瓶树了个拇指,大叫“牛逼!”闷油瓶发话了,他也立刻跟着嘲讽一通,出了这口气:“我家小哥和天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,是夫妻和顺从今定、琴瑟和谐乐万春,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,你看不出来,要怎么给你证明啊?难不成要给你现场表演不成?我们小哥倒是很能干,一百零八式之吟猿抱树、丹穴游龙、翡翠交、临坛竹、空翻蝶……就怕你不敢看啊!”

  “死胖子!”我吼道,脑子快要炸了。在田老板真把我们当变态抓起来以前,我拽着他们两个跑出了发廊。出来我就把那三张卡扔了,这辈子肯定不会靠近这里了。


  以前村子里没有美发的,只有一个给人剪头发的叫李光定的老头。他在家门口挂一牌子,写上“理发”,院子里支一把椅子,就在那里开工了。可以染发,但颜色不多,主要是供上了年纪的人想把白发染成黑发。

  我第一次带闷油瓶去剪头发的时候,李定光拿着剪刀对他左右端详了很长时间。我能够理解,村里找他理发的都是些歪瓜裂枣,年轻土著对发型也没什么要求,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个天人之姿气质不俗的美男子,该男子还一脸阴沉,必须得好好掂量一下,别剪坏了。

  我坐在对面,两只手握成拳状支着下巴围观,闷油瓶全程打盹儿,有时他眯起眼睛,不知道是醒过来了还是看我一眼。那次给闷油瓶剪发花的时间要长一倍,剪了之后整个人就清爽了。闷油瓶的头发一直很多,刘海挂在半张脸上,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杀马特的思想荼毒过。

  有段时间,黑瞎子和闷油瓶因为毒气斑秃而把自己的头发刮了重新长,有句古话说,板寸是检验男人究竟帅不帅的唯一真理,而我们都通过了考验。头发对于闷油瓶来说到底有用还是没用?我琢磨着他还是有些在意形象的,不然干嘛不剃头。

  随即我反应过来,他他娘的不就是懒得动头发,所以才留这么长的么!

  想来头发是闷油瓶身上最可怜的东西了,对他毫无意义,常年遭到漠视。我曾有过同样的经历,知道心里并不好过,不由得对闷油瓶的头发多出几分同情。


  不知闷油瓶在心里是如何评价李光定的手艺的,后来他学会了自己去找李老头理发,隔很长时间去一次,应该还是满意。

  我自己则是到城里烫染。在杭州我有一位让我称心如意的TONY老师,店址坐落在浙大学报出版社老楼附近,自媒体发展起来后他的店也成了网红店,以至于我以为敢收费上千元的TONY都是这个水平。到雨村后我上镇子里剪头发,想染发结果给我推荐的都是一两百块的药水,就没敢弄。后来有空上了趟城,才去换了发型。

  晚上坐在院子的矮竹椅上,胖子对于我做一个头发要花几个小时感到不可思议,认定我是探险(注:嫖)去了,欺负小哥这个老实人,并让我下次带上他。我懒得理他,沉浸在懊悔里,他娘的这效果和预期的也差太远了,找个靠谱的发型设计简直比夹喇嘛还难!我不由得想念起我远在杭州的TONY,忧郁道:“我还是忘不了辣个男人!”

  闷油瓶端杯茶进来,坐在我旁边,对我露出疑惑的表情。我有些尴尬,他不知道什么是TONY,不知道我的梗,我也不想解释。我看了胖子一眼,意思是“这才叫欺负老实人!”

  “得!”胖子停止与我眼神对视,以免显得在和我同流合污。

  我揽住闷油瓶的肩,问道:“小哥,我发型咋样?”

  他看了看,并不想说话。

  “我也带你去整一个?”我摸了摸他的头,对他的头发露出同情的表情,说道:“爹不爱你们,妈疼你们。”

  闷油瓶定定看着我神经病般的表演。胖子则看不下去了,啐了一口起身回房。我缓缓摸着闷油瓶的头发,喃喃自语。他像是要睡着似的,头一点一点地前倾,当我惊疑他难道要靠我肩上打盹并为此大喜的时候,他在我的唇上啄了一下,眼里是淡淡的笑意。

  我也跟着笑。我问他为什么笑,他摇摇头。

  我想,大概是这刻的我让他有非常心动的感觉吧。

  他马上就不笑了,于是我也停止了笑,和他一起抬头看月。我被一种宁静又安心的感觉包围着,这是我祈求了半生的幸福。


  -End-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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